求医记4

04爸的这台手术算是心血管外科很大的手术了,后面还被主治拿去当了教案。一周之内接连两场,彻底解决冠状动脉狭窄和升主动脉瘤以及腹主动脉瘤。第一场手术经历了十多个小时,包括冠状动脉的桥接,几条升主动脉瘤附近的主要动脉血管的移位,是为了几天之后的第二场介入手术能够有合适的位置放支架所做的准备工作,但却又是最难的。电视里演的等在手术室外面的焦虑都是真的,我翻着手机,封建迷信的转发一些图片,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所幸麻醉团队里面有Simon的朋友,时不时的还能出来跟我们解释上一两句。开了胸,血管情况实在恼火,但手术也很顺利,等等等等。期间有朋友来看望我们,也陪我们等。这位朋友还是武汉来的。是的,那是年的1月初,令整个世界被打翻的新冠疫情带来的黑暗前,人间最后懵懂的黄昏,全世界都不知道,十几天后整个中国会陷入瘫痪,几个月后世界会承受巨大的苦难。那时候我们还能自由出入,戴口罩的还只是医生护士,电梯里还挤满了天南地北前来求医问诊看望朋友的人,手机里都没有健康码。我们在疫情爆发前完成了人生重中之重的大事,实在不能不说是大幸。十几个小时过的漫长又短暂,终于在午夜他昏睡着从手术室出来了,又推进重症监护室,生平第一次站在ICU外面,我才知道,那道墙,那扇门,隔开的两个世界,你无法想象他孤身一人是如何度过手术后那些最痛的时光,影视剧里面描写的实在只是人类情感的万分之一。在ICU的日子,其实我和妈白天是没什么事的,就需要下午4点去等着探视半小时,只能进去一个人。第一天我和我妈谦让着对方,最后让我妈进去的。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红着眼睛,我说朋友你要坚强点喂,怎么一见面就哭,手术成功要多鼓励他呀,我妈不理我。而第二天轮到我的时候,果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躺在那里,基本不能动,一看到我,他就哭了。据说昨天我妈进来看他的时候,还没拔管,于是两个人也没法对话。但我今天就比较幸运,他能看着我说,爸爸不争气,给你们添麻烦了。一听到这句话我也就哭了。我赶紧摸着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说,没有没有,你太争气了,这么大手术,你表现得很好,你看,这么快就能拔管了,今天就能跟我说话了。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因为通往这里的静脉血管被主动脉改造过程中支架遮挡了不少,静脉回路还没有建立好,整只胳膊肿得像个长面团,我其实也不敢太碰它。他持续的默默流着眼泪。我一开始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出院以后很久,他才表情非常痛苦的跟我聊起在ICU的日子,他说有时候看到了我,有时候看到我妈,我们有时候又不跟他说话,还有分不清是熊还是老虎的兽类在毛玻璃后面经过,悄悄看他,他就大声喊,但护士又不理他,他就用手敲床边的铁板,发出声音,护士来了,他说,这个氧气能调温度吗,太冷了,我根本没法睡觉,护士非常冷漠,说不能调。后来我偶然间读到一篇文献,才知道原来这叫做ICU谵妄。这是一种幻觉。上呼吸机酷刑一般的经历,药物导致的意识模糊和困惑,喉咙里塞着导管,双手和脚都不能动,身边的人都不认识,这些都刺激着患者,出现各种恐怖的幻觉,感觉被虐待,他们接受这真实世界的痛苦,并自动形成虚假的记忆,离开ICU之后,还会越来越觉得那些幻觉是真的,因为他的真实记忆由于药物的关系越来越淡了。而这般的痛苦体验,因为要等着安排第二场手术,老爷子不得不在ICU不连续的体验了5天,因为3天后就又一次被推到无影灯下。第二次手术相对简单,放了几个支架,四个小时就出来了,又是昏迷着被推进了ICU,再一次孤独的躺了两天,转了加护病房。当我了解了ICU谵妄,想起他跟我诉说ICU经历时的痛苦表情,突然就能够感同身受。虽然是幻觉,但人们在幻觉当下,如何能够分辨现实和虚幻呢?我于是明白了为何每天4点半进去的探视,见到我和我妈他就流泪,诉说他如何一分一秒的读着墙上的钟,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这才知道他那时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于是十分感慨,各位亲朋好友,健康最重要,医学昌明科技发达,疾病能够被治愈,但人的身体被修好的这个返厂过程,会被迫承受的苦难,我们恐怕难以想象。愿大家保重身体,不必经历这一切。看都看完了,还不点这里试试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文章已于修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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